春節將至，我準備回鄉過年，特意打電話問住在老家的父母，要不要帶點過年用的東西回去，要不要為年夜飯準備點什么？父親說：“不要，你媽從進入臘月就開始準備過年的事了，年夜飯都安排好了，你們回家就好。”一句“回家就好”，讓遠離家鄉生活和工作的我心里暖乎乎的。兒時在家里陪父母準備年夜飯，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過年的那些溫馨的畫面又浮現于腦海中。
我的老家在大山深處，鄉親們特別重視年夜飯，這頓飯是一年中最用心、最隆重、最具儀式感，也是最豐盛的一頓飯，雞鴨鵝魚等悉數上桌，記憶里沒什么素菜。在老家有一個習俗，就是家里的成員無論在哪里，都要盡可能趕回來吃這頓團圓飯。也不只是我的老家，團圓是全國各地的人們共同的期盼。山長水遠，回來就好。家人閑坐，燈火可親。
年前籌備年夜飯，古時便已是一件隆重的事，是極富儀式感的年俗之一。清人顧祿在《清嘉錄》中寫道：“市肆販置南北雜貨，備居民歲晚人事之需。”籌備年夜飯，這個過程中，有父母的翹首以盼，有孩子的歸心似箭。
為了準備好這頓年夜飯，進入臘月，很多人就著手準備，備年貨、磨豆腐、買雞鵝……我老家還有一個習俗，就是為了這頓年夜飯，是要殺年豬的。在村子里，誰家殺年豬，鄰居們都會來幫忙，主人會做豐盛的菜肴招待鄰居們，也會送些新鮮的豬肉給鄰居們嘗鮮。這也是這家人感謝鄰居們一年來的幫助，祝福鄰居們在接下來的一年里和和美美、順順利利的好時機。
在老家，吃年夜飯是要喝酒的，喝的酒大多是自家用純米釀制的三江米酒，酒味甘醇，度數不高，不上頭不傷身。為了讓家里人喝好這頓酒，鄉親們常會在米酒里放些楊梅、獼猴桃、金櫻子等。記得小時候，我家就常會在米酒里泡些金櫻子，泡上一個多月后，每次在金櫻子酒開封時，芬芳四溢的酒香飄散在房間的每個角落，聞到酒香的人真恨不得一口氣喝它個一兩碗，這時母親也總會給我們三兄妹都倒上一點點，讓我們嘗一嘗，然后笑著對我們說這是要留著過年喝的。
年夜飯的食材準備好后，最讓我難忘的就是除夕陪父母在廚房里做年夜飯。這一天父母早早就起來了，把廚房收拾得干干凈凈，灶旁的柴火也準備得很充分，我們三兄妹坐在灶前負責添柴燒火，也會幫父母打打下手。父母也是有分工的，平時大多是母親做飯炒菜，過年這頓飯則是母親負責切菜，做飯炒菜的事交給父親來做。父親把準備的菜一份份炒好，然后放進一個大鍋的蒸籠里保溫。
在吃年夜飯前，老家有一個習俗，就是一家老小要吃燉好后放在切菜板上的年干肉，吃年干肉是不用筷子的，都是用手抓著直接吃，寓意著來年健健康康、順順利利。
對于小孩子來說，過年還有一件事特別難忘，那就是大人們會給壓歲錢。小時候過年，父母總會掏出幾張一角錢、兩角錢塞進我們三兄妹的小手，祝我們好好學習、健康成長。錢不在多，在乎心意，在乎期盼。現在我們三兄妹都已成家立業、為人父母，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。不過，在父母的眼里，我們依然是沒長大的孩子。每年除夕，年過七旬的父母還是會拿出壓歲紅包，分發給我們。當接過滿頭銀絲、腰身佝僂的父母給的壓歲紅包，我的眼睛總會濕潤。
老家有茶屋，山里人的茶屋既是客廳，也是餐廳，火爐里會加很多木炭，讓爐火燒得很旺，燈也亮，紅火亮堂，寓意著全家人新年旺旺，前景光明。在火爐邊，全家老小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。一家人吃著豐盛的菜，喝著自家釀制的米酒，說著過去一年工作和生活的點點滴滴，展望未來，相互祝福，其樂融融。
如今生活條件越來越好，年夜飯的儀式感和重要性并沒有被沖淡，只是吃什么會發生一些變化，鄉親們過去追求的是雞鴨鵝等大菜，現在喜歡追求富有特色的年味土菜、小菜，甚至還成了一種新風尚。這些富有家鄉風味的土菜、小菜，對于在外打拼的游子來說平時很難吃到，外地的家鄉風味菜館做的也可能沒有這么地道，所以鄉親們特意準備著，讓團圓飯更親切，更有氛圍感。
這次回家過年，父母特意為我們準備好柴火臘肉、野蕨粑、野芹菜等富有特色的土菜、小菜，準備讓我們這些在外的游子大飽口福，解嘴饞，也化解我們濃濃的鄉愁。
年夜飯吃的不僅僅是一頓飯，更是一種味道、一種掛念、一種鄉愁。對父母來說，孩子回來就好；對孩子來說，父母安康就好。我想，不管我們年夜飯吃什么，怎么吃，主菜都是“團圓”，那些關于年夜飯的美好記憶都會珍藏在我們的心底，讓我們時常咀嚼、回味幸福的滋味。
（王繼懷）
(編輯： 廣州網 龍煜)
